更不会伤害朋友。
被隆重宣布为非人的朋友之后,我有几秒时间愕然,再有几秒时间感动,电光石火之间,已经被推上战斗第一线,角色是炮灰。
一出公寓大门,空地上场面便一览无遗,公寓邻居们都聚集在一起,听到异声,齐齐注目过来,我看到如许多熟悉面孔,一时忘形,兴高采烈举手招呼:“好久不见,好久不见。”
声音投入空气,如心灵投入一段无望的爱情,得不到半点回音。
一张张面孔看过去,香奈尔,睁大双眼你要追寻什么,贝多芬,怎么样的坏消息耷拉了你耳朵,施瓦辛格,倘若手里有一根叉棍,你要把整个地球撬个前滚翻么?还有小二,一天到晚和我厮混的小二,连续瞪了八次,我才反应过来,那毫无表情站在群众最前面的人,所有的手臂摆脱了隐藏的命运,几十块肱二头肌都膨胀得相当愤怒,半点没有平时的风范,却正是他本人。
进攻方突入后,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,而是谨慎地停了下来,两在前,两在侧,一人殿后,进可攻,退可守,端的是训练有素,而我的位置,比所有猛士都靠前,乃是孤零零地悬在两兵之间,暴露于一切可能存在的火力之下。
被人出卖或利用,乃是生而为人必然要有的经验,相当于吃饭买单,睡醒离床,倘若想得开一点,还要感谢上帝赐予你一定的用处,不至于哭着喊着求人用,人家还嫌你尺寸不合要求。
但是,我的确不大习惯,这群邻居看我的眼光,居然也如看一头陌生的羔羊,兀自进了屠场。
清了清嗓子,我朝小二招招手:“小二。”
小二神色严厉地注视我身后,八风不动,当我透明兼失声。
我鼻子一酸,转向麦当娜:“小麦……我新买了条牛仔裤……”
麦当娜的表情我看不大清楚,他还是一如既往戴墨镜,但从墨镜所对方向,他压根就没注意到我是一个真实的存在。
“恺撒……”
“易牙……”
“黑格尔……”
“鬼谷子……”
呼喊的声音回荡,越来越心虚,最后化为喃喃,每一个名字从舌尖吐出,一个希望就这样破灭。回忆虚幻飘摇,现实冰冷高大,PH值小于七的感觉强烈到要把整个鼻子变成一颗腌话梅,我没有把它揪下来嚼成碎片是因为不敢去面对。
很多事情,你不哭出来,它仿佛就不能真正伤害到你,做这个做那个,时间慢慢流逝,最强烈的冲击化做不存在的假象,一点点消解。
唯一不要哭。唯一忍住不要哭。
只要第一颗眼泪冲出眼眶,一切信心便告摧毁,土崩瓦解,灰飞烟灭,你暴露于挫败和伤害之下,比一根沉于弱海的稻草还轻,比一只剥了皮的兔子还狼狈。
作为一个失恋经验无比丰富的高龄未婚男性,相信我,我已经无数次经历这一时刻,应对的方式有跑十公里然后昏过去,吃到撑死然后昏过去,故意找人吵架然后被人羞辱得昏过去,吃大剂量安眠药调好华佗的闹钟然后昏过去,总之我不肯清醒地面对问题,直到问题无可奈何地在深梦里消退。
但是现在,现在我必须要直挺挺站在那里,而来犯的恐怖比从前大一万倍。
气氛很安静。
山雨欲来时候,都是这样安静的。
我怯生生朝前走了一步,听到鲒森在我身后,以一种极失望的声音说:“他没用,菲菲,你掩护,其他人进行虚拟攻击。”
菲菲就在我的左侧,闻言一偏头,猛的飞起一脚,将我踢得临空飞起,啪嗒一声,落在数米之外,我滚了一身灰爬起来,看场子里已经打成一团。
我在空中飞的时间,长不过数秒,就这几秒的工夫,鲒森和另一个男子,已经带头冲了上来,他往非人群体的左翼急掠,快如闪电,手里握着一束黑色的绳子,看上去柔韧发亮,绝不普通,另外两个人往右侧前进,也握着同样的绳子,菲菲稍退后,手按在腰间,微伏身体,做出随时反应的姿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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